六个人与动物的故事

“我第一次感受到,
眼珠可以同时透露骄傲与哀伤;
我也第一次知道,
人可以从另一种生命的眼珠子看出它的情绪”
——吴明益《苦雨之地》

久违的吴明益,从《单车失窃记》后,隔了两年多终于等到他新作。这一次他会说什么样故事?买书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而读完以后,我看著书本封面与封底的那天空那海洋,试图回想自己读到了什么,然而,我发现我所记得的不是故事,而是一些画面。那是树上云豹的雄伟,是笼子里的鹰的哀伤,是蓝鳍鲔时速每小时70公里的冲刺,是两条蚯蚓的纠缠和蠕动,是比猫掌大很多倍的虎掌,是这些天空里的、海里的、陆地上的、土地里的动物的姿态和眼神。我是阅读了它们。

吴明益说了六个小故事,每一个小故事的人物都与下一个故事的人有关联,但也不是很有关联,所以这些故事可以说是短篇,也可以说是长篇。出现在这本书里的人物很多,特别的专业也很多,也许因为这样我不太记得那些人物,只记住了那些动物。

我总觉得我从《苦雨之地》读到一个很纯粹的他,一个只是因为想书写而书写,不带任何企图来完成这件事的书写者。那是一颗没有想要达到什么,或是超越什么的心,于是,读着读着,我放下那一份想从阅读里获取什么(比如:学会什么、感受愉悦、找到灵感)的心,单纯阅读一本书。

读到那一段关于眼神的句子时,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眼神的画面,那眼神属于一只被关在野生动物中心里的婆罗洲猩猩,如果眼珠子真如吴明益所写那样,能透露它的情绪,那它当时是什么情绪?

(沈兢辰攝)

我记得在《苦雨之地》的第六个故事里,汤姆说:“鹰仔予人看到瘦落去”越来越多人来看那只关在笼子里的鹰,鹰越来越瘦,眼神变得黯淡。少年还说,老虎在笼子里根本无法伸展身体,这世界应该没有任何人为的地方,可以容纳这华丽庄严的生物。我试图参考这些字句以猜测婆罗洲猩猩的情绪,问问自己,如果我的活动空间,我的生命,我的所有就是一个笼子,我会是什么心情?我认为,婆罗洲猩猩的眼珠不是骄傲,也不是与哀伤,是无望。

《书里那句话》图/文:那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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