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麼東東
我的童年，一直伴随着对鬼的恐惧。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始怕鬼的了，总之听到鬼这个字眼，能跑多快就多快，阿不然一边摀着耳朵一边发出“啊！”的声音，这样就能掩盖对方的声音，听不到当作不知道。
小时候没什么娱乐，电视算是奢侈品，除了在草场上跑上跑下，就是听大人说故事了。不懂为什么，那时候大人总是有说不完的鬼故事，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三不两句就跟鬼扯上了。千错万错，最后都是鬼的错。现在想起来，一直把锅甩在他们身上，他们不现身才怪。
喜欢阅读后，又对这类故事又爱又恨，想读又怕。记得有一回，读了一则图文并茂的鬼故事：传说每到深夜，都会有个年轻女人上门买糖果，有天店主开始怀疑，于是在某个晚上趁神秘女子买完糖果离开时，偷偷跟上去，发现来到了一座墓地，随后女子更不见踪影，恰巧这时墓穴中传来婴儿的哭声，店主吓坏了，连忙跑回店里……第二天，店主将此事告诉了寺庙里的住持，并同住持一同前往墓地，结果竟然发现了一具女尸与一个活生生的婴儿，而婴儿嘴里正含着店里的糖果。店主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死去的母亲没有奶水可以喂养自己的孩子，于是每晚化做幽灵到店里买糖。
看似很温馨的一则故事，可偏偏那女鬼倒立走的身影吓坏了我，至今仍然难忘。后来，有意无意还是读了很多鬼故事，接下来的日子，都跟这些妖魂鬼怪纠缠不清。上厕所也怕、一个人睡也怕、一个人待着也怕、黑暗更怕，总之就是无所不怕。这些狰狞面孔又或者无表情无脸孔，开始侵入我的梦里，我的脑海里，我的人生里。
读中学是更严重，80年代的校园鬼故事就像现在的韩剧一样热潮。当时恰好就读在最边远的楼层，传说隔壁封闭的厕所就是因为厉鬼作祟，才不让学生继续使用，那时候轮班清扫走廊时，魂魄常被自己吓得烟消云散。没错，长久以来，我都是自己吓自己。不管是跟风一起玩碟仙、一起夜游校园、一起说鬼故事等，常是众人皆醒我独怕，这一吓往往三五个月，连独自回二楼房间拿个东西也不敢的地步。
出来社会后，鬼故事鬼电影无孔不入，不过觉得自己长大了，即使害怕，也想在朋友面前表现勇敢一点，于是几次相约去看鬼片。那时候正是日本贞子风靡之时，紧接还有《咒怨》、《见鬼》等，真的吓得不轻，几乎整部电影双手遮住利用缝隙来看了，但还是被那绘声绘色的声音给吓死。三十多岁时，还是不敢关灯睡觉，一样会被鬼故事吓得失眠，睡觉一定要穿袜子就怕被鬼扰脚板，一样要把小枕头盖住耳朵就怕听到任何鬼声鬼气。
直到来到了安定之年，才终于搞清楚了，人比鬼更可怕，鬼只是在故事里吓人，人却在现实中害人，突然有一天，发现睡觉可以关灯了，不再害怕独自一人了，不再疑神疑鬼了，也不再恐惧了，鬼也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七桃人生》图/文︰薇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