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待的陪伴

“我们被期待所困,被自己对他人的期待,被他人对自己的期待所困。当无法实现期待,我们会觉得失望,痛苦。然而即使实现了期待,也不见得我们就能全然满足。” ——扎西拉姆多多《虽然不相见》

近期,那书房在假日都会前往探望一位病中的伙伴。原本就有忧郁症的他在疫情之下,患上焦虑症,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所致,他不承认自己有焦虑症,或者该说他看不到,觉察不到自己的病情,因此他抗拒服药,甚至擅自减药,以致引发戒断症状,但他却深深认为是药物引起的副作用,导致他大脑永久性受损。他加入很多网路群组,看了很多不认识的人的留言、意见与分享,他对于这些网友的信任,多过对现实生活中所见过的医生。坦白说,他病情严重,加上惯性思考模式的恶性循环,他的情况很棘手。

一日,他发给我网络上的人对药物的意见和服药经验。我知道我的看法与他不同,我知道他想要找到一个与他看法相同的人,但我不能对他表现出我赞同或不赞同,加上我对药物不太了解,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想了一个小时,我问自己,我是否可以跳开药物问题,看到他行为底下的内涵,他真正要的是什么?

后来,我这么回复:“看得出你很担心药物的副作用问题,我过去也担心过。但衡量了不吃药与吃药的后果,我选择先和药物合作。你会因为生病而不爱自己吗?”他回,他讨厌自己。我又问,讨厌自己什么呢?他回答,自己的过错,还有病了变成废人。我看见他在批判自己,苛责自己。我点到为止,不深入探讨。有时候,我们向人说话倾述,并非真的要一个答案,而是寻求同理和陪伴,于是我继续与他“说话”。

我想他是对自己失望,原本这一年他有自己的计划,但因为疫情,因为生病,他什么都做不到,他无法达成期待中的自己。他也对别人失望,因为别人都不认同他的作法,别人无法满足他的期待。于是他苦上加苦,当我看见他在受苦,我就没有办法以不柔软的方式来回应他,也不再责怪他烦我。

下笔的这一刻,那书房突然想起老师说过,看着眼前的对方,你能不能看见他是过去的你,或是未来的你。看到了之后,能不能待他如己。陪伴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并不容易,首先,要不抱期待,对自己没有期待,不期望自己要做到怎么样;对对方没有期待,不期望自己的陪伴,能带来什么效果。回到单纯的陪伴,如此我也轻松多了。

《书里那句话》图/文:那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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