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的皮影戲(上):光和影、說和唱的藝術

皮影戏是一种叙说故事的古老方式,观众从幕布上看到两个角色的平面剪影,听着大师的演绎与说唱,发挥无限的想象。我们都听说过皮影戏,但多数人都没见过它,由于东马几乎没这种玩意儿,因此我们对它的了解甚少,也不觉得它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但在西马,皮影戏是马来族一种传统民间表演艺术兼制作艺术,在没有电视机和戏院的年代,皮影戏是平民在晚间唯一喜爱观赏的传统娱乐演出。每到晚上九点,来自村里各个角落的民众围坐在戏棚前,等着看幕布上的皮偶剪影打斗和对戏,在皮影师的说唱与乐手的奏乐下,赏一出精彩好戏。一连两三个小时的现场表演,故事说不完, 没关系, 明日待续。瞧,它俨然就是现代连续剧的鼻祖。然而它,不止如此。

榕樹皮偶。(王奕璋博士提供照片)

來自砂拉越古晉王奕璋博士(Dr. Fiona Wong E Chiong),現任雪洲雙威大學美術科與設計系講師,她是大馬及東南亞著名馬來文化傳統表演藝術學者,已故Dr. GhulamSarwar Yousof 教授麾下門徒,三月初她在HOAN Gallery藝術廊以及古晉雙威學院舉辦講座,為本地人解開皮影戲之謎。據知,馬來西亞原有四種皮影戲,分別為吉蘭丹皮影戲(WayangKulit Kelantan)、爪哇古典皮影戲(WayangKulit Purwa)、馬來皮影戲(Wayang KulitMelayu)和歌迪皮影戲(Wayang Kulit Gedek)。吉蘭丹皮影戲和馬來皮影戲常在東海岸上演,爪哇古典皮影戲在柔佛南部,歌迪皮影戲則在北部的吉打和玻璃市。不過馬來皮影戲和歌迪皮影戲自最後一位皮影戲大師去世後就已失傳。如今大家依然能夠觀賞到的只有吉蘭丹皮影戲和爪哇古典皮影戲。其中,吉蘭丹皮影戲在馬來半島可謂比較著名。


吉蘭丹皮影戲的由來和出現年份,無從考證,但相傳它源自於柬埔寨,經過泰國南部來到了吉蘭丹,因此過去吉蘭丹皮影戲被稱為暹羅皮影戲,其皮偶頭冠與裝束上可見泰國民族文化特徵。吉蘭丹皮影戲與其他者一樣,具有皮影戲主要元素,但劇本、角色和皮偶融入了當地人本土文化與地理風貌,並以吉蘭丹式馬來語來說唱。其皮偶造型容貌寫實,具有明顯的五官輪廓,皮偶裝束與花紋加入丹州馬來文化色彩,這使得吉蘭丹皮影戲與他者有所不同,它是目前馬來西亞僅存的本土化皮影戲藝術。

分享者王奕璋 博士Fiona Wong E Chiong, PhD。

劇本:本土版《羅摩衍那》

吉蘭丹皮影戲劇本改編自《羅摩衍那》(Ramayana)的傳說故事。《羅摩衍那》是印度兩大史詩之一,另一部是《摩訶婆羅多》。這兩部史詩是印度文化的基礎,對印度文學、宗教的發展有相當大的作用,其影響遠超出印度,特別是在亞洲廣泛流傳。印尼和其他國家的皮影戲除了演繹《羅摩衍那》故事之外,也從《摩訶婆羅多》和其他神話或史詩中取材,但吉蘭丹皮影戲只演繹《羅摩衍那》,並且是本土化口傳版本。


《羅摩衍那》內容主要講述拘薩羅國王子羅摩和他妻子悉多的故事。在故事中羅摩是十車王的長子,本應繼承王位,但由於羅摩的繼母企圖擁立自己兒子為王,使計使羅摩被流放14年。羅摩的妻子悉多和弟弟羅什曼那王子,隨同落難王子一起出發往流放地,但在半途中,悉多被羅剎王劫走。羅摩幸得神猴哈奴曼相助,消滅了羅剎救回悉多,並回到京城當上國王。

由於吉蘭丹皮影戲演繹的本土化《羅摩衍那》故事與角色帶有印度神話色彩,由伊黨執政的吉蘭丹州政府認為它冒犯了馬來西亞穆斯林所信奉的伊斯蘭教義。因此丹州政府曾經一度禁演皮影戲。後來雖然重新開放,但為避免抵觸敏感課題,皮影師將劇本稍作修改,刪掉了一些劇情。

戲棚:裝備簡單
皮影戲與粵劇、現代舞台劇一樣,需要場地、裝備和人員才能呈現演出,不過皮影戲裝備比其他兩者簡單許多,它只需要戲棚、白色幕布、香蕉莖、燈具、皮偶、傳統馬來樂器及基本音響器材,而參與演出者有皮影師和樂手們,每一場演出大約7至12人參與。任何的戲劇表演,若是缺少聲音效果,肯定索然無味,皮影戲也是。吉蘭丹皮影戲的聲音伴奏由多種馬來傳統樂器組成,包括:平鑼(Canang)、高腳單面鼓(Gedombak)、宮廷鼓(Geduk)、銅鑼(Tetawak)、大小雙頭鼓(Gendang)、鈸(Kesi)、長笛(Serunai)及銅鑼(Gong)。


簡陋的傳統戲棚以竹子或木材為架構,以棕櫚葉作遮頂搭建而成,大張長方形白色幕布傾斜掛於戲棚前,左右側及上下方以繩索綁定在竹架。皮影師坐在幕布後方,在懸掛的油燈下操控皮偶,好讓影戲投射到幕布上。樂手則坐在皮影師後方玩奏樂器。現代戲棚依然按照這樣的傳統設計與擺設方式來搭建,不過,竹材改為更為堅固的木材,棕櫚葉換成鐵皮或鋅片,油燈也以電燈來代替。

幕後馬來傳統樂器樂隊。 (王奕璋博士提供照片)

● 皮偶:完美體態
皮影戲之所以被稱為“皮”影或Wayang “Kulit”,是因為表演中所使用的偶具,是用獸皮來製作,而吉蘭丹皮影戲的皮偶取材自牛皮和羊皮。牛皮大而厚,經處理後製作成偶,能夠長久保留;羊皮比較薄,比較不耐保存,因此通常只用來製作一些小角色皮偶及背景道具。現代皮偶製作師也用羊皮製作迷你版或紀念品版皮偶。皮偶以刀雕彩繪製作成,皮偶背部由細竹枝來支撐,再利用繩索和更細竹枝來牽動皮偶手臂或嘴部。


根據王博士的分析,吉蘭丹皮影戲皮偶和其他類型皮影戲皮偶具有明顯的程式化造型,它們都採用“正面律”表現手法對角色形象進行設計,“正面律”即:人物頭側面,眼睛正面,肩及身體正面,腰部以下又是側面,這樣能使角色的形象特徵更加突出和完整地體現。如果讓王博士選擇製作一個皮偶,她會選擇公主悉多,因為悉多是故事中最出色的女性代表,这让喜歡公主或支持女性代表的王博士在美術設計方面有很大的發揮與創意空間。身為一個當代美術教育者兼學者,要如何在設計中涵蓋傳統和創新元素,做出符合現代人口味藝術品,達到美的終極標準——“平衡”,對她來說是充滿樂趣的挑戰。

角色:左邊正派,右邊反派

演出時,皮偶師按出場先後秩序,將皮偶們分開放置在幕布左右兩側,左側是正派角色、右側是反派角色。對《羅摩衍那》不了解,或是初次觀賞皮影戲的人,看著幾十個皮偶輪番上陣,腦子肯定會覺得混亂,搞不清楚誰是誰。其實皮影戲也和現代電視劇一樣,使用一些技巧來幫助觀眾辨認和辨識人物和角色。博士解釋:“正派角色造型高貴、華麗、優雅,慈眉善目,並且通常都具有人類的形象;反派角色大多為魔獸形象,體現出凶神惡煞的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裡滿嘴尖牙、利爪、表情猙獰。除了正反派之外,我們也可以從皮偶的手工精緻度上看出誰主角、配角、客串、丑角。主角皮偶通常有很多服飾和裝束,上面刻有許多精緻的圖騰,而配角、客串、丑角,其皮偶都比較簡單,沒很多花樣。另外,顏色也能幫助觀眾迅速分辨角色。羅摩是青色;悉多是金黃色;羅什曼那是紅色;羅剎王是黑紅色;哈努曼是白色。”

值得一提的是,Pak Dogol和Wak Long是吉蘭丹皮影戲中非常特殊和重要的丑角的角色,大馬文學版《羅摩衍那》無此角色,而印尼古典皮影戲中這兩角色為小丑。丹皮影戲中,這兩角色雖是丑角,但丹皮影師都認定Pak Dogol是天界眾神之尊,化身為老人下凡到人間,尋找兒子及觀察人間事。而Wak Long是至尊身上的污垢變成出來的隨從。他们的皮偶造型具有唐突而醜陋的形象,卻充滿漫畫喜感和趣味。絕大部分皮偶只有一隻手可以活動,但這兩個角色的皮偶雙手都能活動。

吉蘭丹皮影戲中的角色可大略分為六組,即:天神、異能生物、凡人、半人半神半獸、猴族、神化身。除了這些角色之外,還有一些皮偶用於表現故事背景,比如:宮殿和榕樹(Pohon Beringin)。榕樹象徵宇宙中充滿生機的世界,在丹皮影戲中,榕樹用於開場及閉幕,由扮演智者的皮影師或學徒來演繹旁白。

已故Tok dalang Pak Hamzah作品,羅摩王子 (王奕璋博士提供照片)
已故Tok dalang Pak Hamzah作品,悉多公主.吉蘭丹皮偶人頭部的正側面輪廓一般比較清晰明確,高高隆起的鼻子和凸凹的起伏的下巴、脖子、眉弓、額頭,最能完整地體現人的面部輪廓。 (王奕璋博士提供照片)
《羅摩衍那》眾多角色中, 王博士最喜歡神猴哈奴曼,哈奴曼雖然具有魔獸外表,但內心善良,為人忠厚,勇敢和敏捷,它很機靈,總是有很多鬼點子。(已故Tok dalangPak Hamzah作品。王奕璋博士提供照片)
反派角色皮偶。 (王奕璋博士提供照片 )
Pak Dogol和Wak Long皮偶 (王奕璋博士提供照片 )

你不知的皮影戲(上)
報道:戴舒婷
照片:王奕璋博士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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