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麼東東
“原来月光那么明亮，原来星星那么闪耀，原来远离尘嚣，只有自己、大自然和海龟在一起的时刻，是那么美好的”。旅行、出走是涂淑銮和自己定下的约定，每四个月要放下工作与生活，到世界其他角落去走一走，去哪里不是最重要，去做什么才是最大考量，她与经常一起旅行的伙伴们培养出深厚默契，旅行的路上总是共同分享与分担。然而，凡事都会有例外，2016年六月，她和旅伴约好了要一起去西马东海岸的一个小岛，但旅伴们申请不到假期，她唯有独自出发，尽管她未曾试过一个人旅行，心意却如此坚决，全因那是一趟志工旅行，是她遗愿清单里其中一项，非去不可。
●久违的me time
志工旅行的性质与淑銮过去其他游山玩水的旅行不同，在那一次七天的行程里，她前后两天用在往返交通和飞行上，而剩余的五天每天都很忙碌，而且睡眠不足，一点都没有休息到，然而很奇妙的，虽然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她却并不觉得疲累，反而感觉很兴奋，这不是悠闲假期，但却是很充实的假期。
多年后，当她回想起志工旅游的一天时，首先浮现的记忆是，每天六点吃完晚饭后，她和搭档准备就绪，在沙滩上等待海龟上岸产卵的时刻。当夜幕逐渐降临，没有人烟的沙滩显得格外宁静，没有光害的天地，月亮就是唯一光源，她在月光下，用耳朵探听海龟的动静，用鼻子闻海龟的气息，用眼睛搜索海龟的位置。表面上她是在等待海龟，实际上是与自己的身体连结，同时透过五官来感受周围的世界，她完全沉浸于只有自己、大自然和海龟存在的世界里。那是她一天里最享受，最放松的时刻。
●忙碌的日与夜
当一只只的海龟妈妈上岸产卵，她与轮班的志工和指导员就开始忙碌起来。在海龟下蛋前，他们不许打扰海龟，但是必须紧盯着海龟，确定海龟在沙滩上的行踪和位置，以便进行之后的工作。如果发现海龟爬行的方向会干扰到沙滩上已有的蛋窝或是前方有障碍物如石头或漂流木等，志工就得指挥交通，去拍拍海龟，让它知道要转移方向。“海龟在沙地上挖洞的声音是很大声的，别看它们这样，被它们挖的沙给打到可是很痛的呢！”淑銮一边叙述脸上一边露出痛的表情，仿佛她是刚刚挨了一记，为海龟接生对她而言是个难忘的经历。
当海龟开始下蛋，志工就得快速给海龟量身、记录海龟左右肢标记上的编号，如果发现是新海龟，就得给它打上标记、还得检查海龟身上是否有伤痕和寄生物，如有指导员就会帮海龟处理或去除，志工得用绳子量蛋窝的深度，等海龟下完蛋，用沙覆盖蛋窝后，志工就插上木棍作记号，这些工作完成后，志工就得赶去给另一只海龟“接生”，一整夜重复同样的接生工作，忙得团团转。
有时候一个晚上就有十多只海龟来产卵，轮班的志工忙得不可开交。晚班分为两个时段，凌晨2点是换班时间，无论是负责哪个时段，第二天早上志工都得起床，把前一天的工作做成完整详细的记录和报告，纸上报告完成后，志工就到沙滩上为前一夜插上的木棍写上日期和海龟妈妈的资料。然后，志工得检查那些孵化期将满的蛋窝，如果发现小海龟已成功孵化，志工就把小海龟搬移到安全处，等到晚上才放回海里，如果发现有残缺或是不健康的小海龟，就得对海龟做进一步的“护理”。此外，志工每个小时都得到沙滩上巡逻，以防止四脚蛇偷吃海龟蛋。这样的来来回回，几乎一个早上都在沙滩上当海龟蛋的保姆兼保安人员，淑銮笑说，就当作是在沙滩散步，顺便做点事情。除了这些照顾海龟的工作之外，志工也必须负责个人的清洗与烹煮工作，事事都由自己做，没人服务你。
●旅行的意义
海龟研究中心（Sea Turtle Research Unit ，简称SEATRU) 于1993年在热浪岛北方一个小岛Chagar Hutang上成立，这个被列为保育区的地方全年禁止公众进入，由马来西亚登嘉楼大学进行海龟研究与保育项目。1998年SEATRU开始开放志工活动，让民众和学生付费来参与保育工作，以此增加人力与经费资源，并希望借机会教育民众，让大家可以更了解马来西亚的海龟生态，一起来保护海龟。每一期的志工旅行最多只收八人，马来西亚国民收费800令吉，学生价500令吉。
海龟一整年都会上岸产卵，但年头和年尾东海岸受季候风影响，大风大浪的天气，海龟很少这时上岸。因此，志工旅游项目，只在产卵高峰期4月到9月间开放报名，这时候工作量比较多，需要志工们的参与和协助。志工们记录岛屿上的海龟动静，内容包括：小海龟数量、海龟体积、海龟编号等等，这些数目字对于学术研究和海龟保育计划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依据，能让学者们清楚马来西亚的海龟生态，以进行下一步的保育计划。往后当别人拿出海龟数据的时候，淑銮看着告示板上的数字，想起自己有份参与，就会觉得自己的一小步是很值得且有意义的。
在那一趟的旅行之前，海龟对涂淑銮而言是一直听闻，而未曾真正认识的海洋动物，对海龟的好奇心，是驱使她去当志工的原因之一。经过那次的亲身体验与感受，她与海龟之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连结，一股想保护的情感由心而生。志工旅行让她学到了许多关于海龟的知识，虽然海龟一次产卵可达80到120颗，但是小海龟的存活率很低，海龟卵在未孵化前会被一些动物吃掉，小海龟在广大海里会遇到许多天敌，每一只成功长大的海龟都是经历过百千万劫。这生命得来不易，需要大家一起来保护。
●永久的海龟志工
自从那一趟志工旅行后，淑銮一直都想再到海龟岛旅行，探望她的海龟朋友，三年前，她与旅伴结伴前往古晋的海龟岛，当时岛屿负责人没向旅客做简报，也没说明岛屿规则，但淑銮从2016年的志工旅行中已吸取了经验，她主动与旅伴们分享，关于海龟的生命故事，海龟的作息以及友善对待海龟的旅行行为，大家也依照淑銮的分享，六点后不在沙滩上喧哗嬉闹，只使用红光手电筒，看见海龟上岸也不去干扰。只是，当天还有另一批学生团入驻岛屿，喧哗扰攘还是惊动了正上岸的海龟，导致海龟放弃产卵折返大海。淑銮和旅伴们亲眼见证了人类不负责任的行为对海龟的影响，他们也学了一课。
2019年，淑銮又一次把海龟加入她的旅行计划中，她与妹妹带着年幼的外甥和外甥女，到彭亨州的Payung Getaway露营地，参加了两天一夜亲子游，营地靠近珍拉汀海龟自然保护区，亲子透过充满趣味的教育性参观，看见活生生的海龟，并学习有关海龟的知识。大人们鼓励孩子领养小海龟，让孩子为海龟取名，之后亲手将领养的小海龟送回大海。“我们引导孩子对小海龟说话，祝福小海龟能够顺利到达海里，顺利长大，成为健康的大海龟，这样的接触能让孩子与海龟产生连结与情感，直到孩子长大心里都会保存这一份记忆，以后就会善待海龟和其他动物”。淑銮相信这种有教育性的旅行会给孩子带来正向的影响，一如志工旅行对她的影响那样。
结语
志工旅行已过去５年，当初受访者也没想到一次的志工旅行，会让她成为永久的海龟志工，从此只要有机会她就会与身边人分享海龟的故事，劝说他们不要食用海龟蛋。这就是旅行的另一种意义。
605世界环境日＠绿足迹。系列(2)
报道：戴舒婷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