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麼東東
電腦機箱的嗡鳴聲突然被打斷，阿迪的鼠標停在DOTA 2的泉水界面上，屏幕右下角的微信消息框閃著紅色感嘆號。樓下傳來薯片袋摩擦的窸窣聲，夾雜短視頻裡魔性的BGM，像某種特別的召喚信號。
“dear！幫我看會兒阿祐！”妻子的聲音順著樓梯飄上來，“我還沒吃完追劇呢！”
阿迪嘆了口氣，按下Alt+Tab保存進度，走向嬰兒床。兩個月來他已經習慣了在團戰間隙看阿祐的“實況轉播”——大多是妻子喂奶拍嗝，有時一哭，他便條件反射地把孩子抱過去。但這次妻子沒上樓，哭聲卻愈演愈烈。
“別哭別哭……”他笨拙地撈起阿祐，小腦袋軟軟地靠在他肩上，呼吸裡帶著淡淡的奶香。他趕緊檢查尿布、奶粉，一切正常，卻還是止不住孩子的哭。
他模仿妻子哼歌、打轉、做鬼臉，不成調的旋律讓哭聲更尖。他慌亂地抓起嬰兒車旁的搖鈴，銀色鈴鐺一響，阿祐的哭聲戛然而止，烏溜溜的眼睛盯著鈴鐺發亮。阿迪渾身的緊繃終於松了下來，阿祐咯咯笑出聲，口水順著嘴角滴到他的手腕上，溫熱柔軟。
接下來的時光像被施了魔法。阿迪發現阿祐喜歡看他裝傻賣萌——學金魚吐泡泡、披毛巾扮聖誕老人、拿小鏡子逗他看“陌生小孩”。笑聲一串串溢滿屋子，連他自己都笑得像個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的聲音漸漸靜了。阿迪低頭一看，阿祐早已在他的懷裡睡著，小手還緊緊攥著他的食指。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給他睫毛鍍上了一層金邊。阿迪輕輕把他放在床上，自己也在邊上睡著了。
再醒來時，妻子正舉著手機悄悄拍照，眼裡帶著幾分驚訝：“dear，你居然沒把他弄哭？剛才發生什麼了？”
阿迪看著嬰兒床裡熟睡的小身影，低聲講述著剛才的趣事，忽然覺得遊戲裡的那些對戰，再激烈也比不上這一刻的寧靜與溫暖。
窗外的夕陽把阿祐的臉染成蜜糖色，他輕輕握住那隻還帶著奶香的小手，聽見心底有顆種子破土的聲音。那是一個“爸爸”的模樣，在他體內悄然生長。
其實每次半夜阿祐哭醒，阿迪都是第一個醒來的人。他會輕手輕腳地下床，在黑暗中泡奶、換尿布、輕拍哄睡。妻子多數時候睡得正熟，他沒吵醒她，甚至連抱怨都沒有。
那些沒有掌聲的深夜裡，他抱著孩子一圈圈在客廳踱步，任由疲憊堆積在眼角。他不是不累，但每次看著懷裡的小傢夥慢慢安靜下來，他就覺得，一切也都值得了。
沒有人教他怎麼做爸爸，但他已經在一次次夜起、一次次擁抱裡，學會了那份沉默的責任與柔軟的愛。
◎霸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