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到馬來西亞的循環經濟計劃,就不得不提到塑料工業,因為塑料工業是我國經濟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國家統計局
資料顯示,2021年塑料工業為國民經濟貢獻了586億2000萬令吉,2022年618億令吉,佔了我國GDP的一大部分。但同時,聯合國數據報告顯示,塑料包裝和一次性塑料餐具佔據世界海洋垃圾量的一半,東南亞是世界海洋塑料垃圾的熱點,而我國更是世界八大塑料垃圾貢獻國之一。世界銀行《馬來西亞塑料循環市場研究報告》顯示,2019年,我國共消費141萬噸塑料,其中只有大約24%主要塑料樹脂被回收再用,其餘110萬噸成為塑料垃圾,造成81%的塑料材料損失,這些塑料的潛在價值估計達1.1億美元。
我國政府希望我國能透過循環經濟模式,來實現可持續塑料廢物管理目標,因此於2018年推行了《2018-2030年 零一次性塑料路線圖》計劃,並成立馬來西亞可持續塑料聯盟 (MaSPA),定下四項目標:
- 在2025年,通過重新設計、創新或替代(再利用)交付模式,識別並消除五種有問題或不必要的一次性塑料製品
- 在2025年,消費後塑料包裝的有效回收或堆肥率達25%
- 在2030年,所有塑料包裝可回收、可重複使用、可堆肥
- 在2030年,我國所有塑料包裝再生樹脂成分平均達15%
該計劃推行了五年,現在進展如何?作為馬來西亞土地面積最大成員,砂拉越有沒有或是能不能跟上腳步?
砂再塑業努力十餘年
東西馬兩地塑料工業在大趨勢上差異不大。在實現塑料循環經濟的路上,產品設計、回收和再生都是重要環節,砂拉越再生塑料製造業起步晚,進展慢,正規的廠家並不多(正規工廠按條規營業和運作,備有完善系統,確保生產活動安全、衛生、無公害。不正規者可能不具備這些條件),在馬塑料製造商協會(MPMA)砂分會21會員中,只有兩家正規再生塑料廠,一家在民都魯,而另一家是古晉Polytech塑料有限公司。Polytech創辦人,兼MPMA砂分會會長溫雲華,
於大約十五年前起,投身於再生塑料製造業,他先是在父母的資源回收中心設立塑料循環部門,後來決定自立門戶,成立新公司建設工廠,他看準塑料工業在未來數十年的發展潛能,因此投入資金引進設備和提升技術,全面在砂發展再生塑料製造業。
馬塑料製造商協會 (MPMA)砂拉越分會會長溫雲華,於2012年在古晉創辦Polytech塑料有限公司,發展本地再生塑料製造工業。
機械循環直接再生
‘可再生設計’是循環經濟模式其中一要素,是不是所有塑料都能再生?溫雲華表示:“塑料是一種可循環使用、可再生的材料,目前,除了多層或複合材料包裝之外,所有消費後塑料都能循環再生成樹脂,包括:PET、HDPE、PVC、LDPE、PP、PS、ABS、PC等。複合材料無法循環再生是因其中混合了多種材料,無法或不易分解。砂再生樹脂製造業者皆從本地獲得廢塑作原料,而Polytech向一些中大企業和物流公司收集工業塑廢,這類賣家的塑廢種類都比較統一,一些公司或企業為追求ESG標準,也願意配合他們的要求,先進行基本分類,延伸生產者責任,分擔回收的工作。一些劣質、難清洗、種類雜的塑廢他們都拒收,因為若分類工作太繁瑣,員工成本大於收益,就不符合經濟效益。
塑料循環技術主要分為機械循環(Mechanical Recycling)和化學循環(Chemical Recycling)兩種,Polytech使用的是前者。廢塑再生利用可分為直接再生利用和改性再生利用兩大類。直接再生利用是將回收廢塑分類,經機械刀切碎,清洗後熔融造粒,生產出再生樹脂。直接再生利用的方法,廣泛應用於農業、建築業、基礎設施領域。改性再生利用是將再生樹脂合金改性、填充改性以及交聯改性,以提高再生塑料的性能,製作檔次較高的塑料製品,一般應用在汽車、醫療、家電、電子等領域。
循環技術並不難,難的是塑料種類雜多,生產原料不同,化學特性有差異,再加上不同塑料之間的不相容性,使直接回收後的混合物的加工性能受到較大影響。為提高利用價值,已收集的廢塑需經由人工分類篩選,然後根據不同材料和不同要求進行加工處理。
塑料切碎後會按種類顏色
分開儲存清洗過程 再生塑料生產線
政府嚴格控管廢排
再生確實是將消費後資源重用的一個好方法,但如果處理不當,再生過程恐會對環境造成污染和傷害。因此,環境局對廠商嚴格控管,時時上門突檢,確保工廠作業符合環境局標準。以廢排為例,該局視察工廠生產能力與裝備系統後,限定這工廠每月可排出20噸經處理後的廢水。
廢塑再生前必須先以清水去污,目前工廠一天的用水量約200噸。廠內設有廢水過濾系統,能自行處理污水。一條條水管沿着車間邊緣連結到集水井和過濾系統,污水先後通過酸礆中和、絮凝處理、生物處理、活性炭過濾,恢復成可再利用的凈水,回到系統中,再用來清洗塑廢。這循環系統不僅有效解決廢排問題,還節省水資源成本。至於空氣方面,工廠並沒有排放烏煙,無論是廢塑處里車間,或是存放廢塑的內外空間都沒有異味,只有在熔融造粒部門才會聞到塑料氣味,但並不濃重,並不像露天焚燒塑料的味道那樣令人噁心難受。
污水通過水道流到集水井和
過濾系統,凈化後重新
利用污水通過水道流到集水井和
過濾系統,凈化後重新
利用污水通過水道流到集水井和
過濾系統,凈化後重新
利用
再生樹脂供不應求
回收塑廢製成再生樹脂後,售賣給本地塑料品製造廠。再生樹脂與原始樹脂混合,可以製成各種塑料產品,有些是同級回收,有些是降級回收。再生塑料的品質可分為幾個等級,一般上,純度越高品質越理想。以淺色或透明材料製成的再生塑料,其用途和市場需求比有色和雜色材料製成的再生塑料廣大,有色材料通常與相同顏色或淺色混在一起。例如:HDPE桶再生出的樹脂可用來製作其他需要相同熔融指數(MFI)的塑料產品。
再生樹脂品質與原始樹脂相當,而價格比原始樹脂要低30%-40%,對製造商來說,採用再生樹脂能夠減少成本,增加產品在市場的價格競爭力。而對於環境來說,再生樹脂能減少塑料污染,解決廢棄問題,減少對石油的過度消耗(石油為生產塑料所需材料之一),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每利用一公斤廢塑料可減少約0.36公斤二氧化碳排放量)。有助於企業達成ESG指標。因此本地許多塑料製造商需要再生樹脂。但是,本地的再生樹脂供不應求。
Polytech每個月生產大約180到200公噸的再生樹脂,以其工廠的規模與生產力,產量其實可以增加多三倍,創造更高營業額,但無奈的是本地貨源不足,優質的回收塑料不夠用。因此,近幾年他向砂政府單位申請入口准證(AP),欲從外國進口廢塑,以滿足本地工業市場的需求。然而,他多次與官員交涉,申請始終不獲批准。他感嘆:“西馬有60多張AP,砂拉越一張都沒有,材料不夠,我們要如何生產?”
塑廢不是洋垃圾
聽到要進口廢塑,記者大感意外,根據《綠色和平》的報告以及《星報》報道,我國是洋垃圾進口大國,近幾年洋垃圾該課題受各界與環保人士的關注。我國現在正為減塑而進行循環經濟計劃,何以還要向外國進口垃圾?溫雲華解釋:“Plastic scrap並不是Plastic waste,scrap是有經濟價值的材料,waste 是劣質垃圾。由於國外資源回收系統十分完善,塑料分類做得很好,因此從外國進口廢塑,對再生廠家而言,不但能減少篩選分類的工序,還能獲得純度很高的材料,有益於提高本地再生塑料的生產量。”無可否認西馬一些廠家為了壓低成本,進口廉價劣質材料,貨到手後發現那些廢塑根本無法使用,最後只能丟棄,造成了環境污染。是這些不正規廠家的行為,導致一些正規守法的廠家受牽累。
本地材料不足,又不能向外獲取,這會限制本地再生樹脂廠家的發展,並對整個砂拉越的塑料加工業產生消極影響。為什麼?“當本地再生樹脂供不應求,本地廠家只能從西馬購買原始或再生塑料,加上運費,生產成本就更高了,尤其是疫情後集裝箱船運費大漲,增加了廠家負擔,導致本地塑料品在市場上價格競爭力弱,廠家更難生存。而本地再生樹脂廠,因無法滿足本地買家需求量,客源流失,最終可能因此無法持續營運,而陷於癱瘓,整個行業也無法發展。
需優化塑料回收體系
那說回本地廢塑,我們家家戶戶誰家沒有塑料垃圾,怎麼會不夠用呢?對,塑料垃圾多的是,但有多少家庭會將垃圾妥善清理分類,交到回收商手上?我們的垃圾回收系統並不完善。本地絕大部分的家庭和消費者沒有在家裡自行進行垃圾分類,所有種類生活垃圾集在一起,等收集垃圾的承包商來載走。垃圾車只負責收集,不負責分類,於是垃圾就全部丟到填埋場,承包商按重量向地方政府收取處理費。
2019年,馬來西亞一天的固體廢棄物多達38,219噸,平均每人丟掉1.17公斤的垃圾,其中44.5%是有機食物,13.2%是塑料垃圾;2020年,塑料垃圾占古晉生活垃圾總量的12.06%。我國的資源回收率在2022年達到33.17%,與其他國家,新加坡57%,台灣57.29%相比,我們落後許多。這些數據也顯示,我們有許多有經濟價值廢塑沒有被回收。在另一邊,需要這些材料的製造業者,苦愁材料短缺,無法增加產量。循環經濟模式是由多個環節連結形成的閉環,若閉環無法形成,那就是環節沒接上。在這節骨上本地消費者、廢料收集者、回收商之間沒有連結。這是目前的最大阻礙。
世界銀行在報告中,對我國塑料循環經濟計劃提出建議,其中第一項是:提高使用後塑廢收集和分類效率。讓家庭塑廢能交到製造商手上,化廢為寶。
我國各類塑料回收率和材料損失估計2019(資料來源:世界銀行)
小結:
再生是循環經濟模式與線性經濟模式最大的區別,因此再生工業的存在,直接影響循環經濟的發展。除了本文中的受訪者以外,還有幾位不願具名的相關業者,對循環經濟課題給了消極看法。塑料業的生態環境欠缺支持性:材料不足、運費高漲、成本增加、同業競爭、管理單位的條條框框等種種狀況形成一道道障礙,他們需要政府體諒、實際支持和協助。除了法規之外,還需要適用的政策來引導整個行業的操作。優化塑料回收利用途徑,打通再生塑料上下游產業鏈,閉環才能形成。
報道、攝影:戴舒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