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的下午,大魚在寧靜無聲的藍色海洋中暢遊,與同伴們一起戲水、覓食、探索,突然間,一件像彈弓一樣的利器射向大魚,一擊爆頭,頭蓋骨被射穿,大魚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奄奄一息被拉上岸,血淋淋地落在人的手中,藍色海洋里只剩下暈開的鮮紅色和不安的沉默……這是好玩還是殘忍?
魚槍,很多人對這種射魚神器並不陌生,網上很多這樣的視頻和照片在傳播,以魚槍射魚是一種殺傷力很大的捉魚手段,這種方式大多數真正的釣魚人都不使用,也不認同射魚,因為相當血腥,也不符合釣魚的理念,但是近年來射魚十分流行,在年輕一群中得到極大認可和歡迎,原因是它玩起來非常的刺激,非常有新鮮感,上手的速度也非常快。這樣捉魚非常高效,不需要像釣魚人那樣誘魚等願者上鉤。
魚槍整個裝置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將不鏽鋼金屬和橡皮筋綁紮合,因此許多人輕易就能自制魚槍。這種裝置新穎,射中目標後的感覺非常刺激,加上設備簡單靈活,便於隨身攜帶,在本地也吸引了許多年輕人來嘗試和現場實踐。有些人在河邊“狩獵”,當大魚靠近岸邊或是浮出水面游弋、覓食時進行射殺,有些人會攜帶魚槍,潛入海中射殺獵物。然而,這種另類的捉魚方式和魚槍這種“工具”是合法的嗎?
非法漁具
●擁有者可被法律制裁
馬來西亞海洋生物學家兼沙巴非營利機構珊瑚礁守護者Reef Guardian執行長Achier鍾鳳珍博士立刻搖頭表示,魚槍在馬來西亞是非法的魚具,馬來西亞並沒有魚槍註冊准證,因此,無論是作為商業用途或是休閑用具,擁有魚槍都是非法的。根據1985年漁業法令,第26節(1a和1b)和第44節(1)的條文聲明,魚槍被列為禁止裝備,持有者若被發現,可被提控上法庭。在沙巴只有海上游居的巴瑤族才獲准以魚槍獵魚。

魚槍是馬來西亞、菲律賓、印尼海上游居的巴瑤族(Bajau Laut)的傳統捕魚方式,在馬來西亞,巴瑤族的海上聚落集中在沙巴的東部與東南部的仙本那、拿篤、山打根、古達的沿海地區和島嶼周圍,巴瑤族人世世代代以捕魚獲取食物為生,他們使用傳統的捕魚方法,利用魚槍在海里潛水捕魚。捕魚時,巴瑤人通常以小組的形式進行無氧潛水,平均深度為10米,範圍為5至7米,最深可達到25米,每次無氧潛水可能持續23到58秒,具體時長取決於深度。由於是無氧潛水,能待在海里的時間不長,因此索取的魚獲量不多,僅足夠自家食用。


傳統工具
●被本地漁民遊客濫用
不過,原本這種用於自供自給滿足生活基本需求的傳統求生工具,卻逐漸被許多人濫用。在沙巴海域,許多非法漁船採用壓縮機潛水的方式,再利用魚槍在海里進行漁獵,捕捉大量魚類和海產。這些漁船上設有空氣壓縮機,漁民將一條長管子連結壓縮機,口咬住管子潛入海里,從海面獲得氧氣供應,如此他們有足夠長的時間在海里射擊更多的魚只、撈捕更多深海海產。更可怕的是,除了魚槍之外,有些漁民也使用炸藥。人類貪得無厭,當射魚所得的魚獲仍然滿足不了他們,於是他們採用更進一步的手段使用炸藥和氰化鈉來炸魚,之後漁民使用空氣壓縮機供氧,潛入海里“收成”,他們在更短時間內,輕鬆獲得更多魚獲。

Reef Guardian自2004年起,受沙巴政府委任負責保護蘇祿海的蘇古群島海域保護區,每天不分晝夜在海上巡邏,禁止所有漁船在保護區內進行捕魚作業,Achier鍾博士就經常在漁船上發現漁民自製的魚槍和炸藥,通常這些漁具都會被沒收,漁民也會被同行的執法人員控上法庭。


這幾年Achier鍾持續與砂拉越大學學者們共同合作,進行砂拉越海域保護的項目,不斷關切本地海洋生物保育的課題,她從中得知射魚在這幾年竟已成為砂拉越十分流行與的“休閑活動”,除了漁民之外,很多潛水員和本地遊客也在海域使用這種非法漁具來抓魚,她深感震驚與心痛。
危險武器
●誤射機率非常高
魚槍是非常危險的工具,就像陸地上的獵槍一樣,誤射的機率非常高,尤其海里狀況難以掌控,海流和海浪時時刻刻都在發生,海水混濁模糊,可見度非常低,在這樣的海域容易發生意外。2019年8月1日,詩巫18歲青年與家人到河邊用魚槍射魚,不料卻意外遭魚槍的箭刺中其頸部,2021年2月3日,木中一名男子在河裡捕魚時,意外遭魚槍射出的倒鉤爪插入手臂,從這些意外事件,我們可以發現,魚槍在有燈光和陽光照射的地方使用都會出意外,更何況是深暗無光的海里。Achier鍾博士也表示,使用魚槍時,零失誤是不可能的,當手上拿着危險工具時,人是在對自己和別人的生命造成威脅。看一看魚槍的裝置,都會發現這種漁具根本就是武器。





掏空海洋
●人的貪婪毫無節制
魚槍射魚並不是一種永續性的抓魚方式。魚槍通常針對的是高繁殖力的大型魚類。很多人認為,海洋那麼大,魚那麼多,射一隻不會怎樣,但是當你一隻,我一隻,他一隻,另一艘船上的人也如此,接着明天換一批人重複同樣的事,這加起來就不只是一隻了,況且貪心的人類是不會滿足於一隻,不可能只射一隻魚,他們會射很多的大魚,然後炫耀他們的“勝利品”。當每個人都以大魚為目標,毫無節制地獵捕大魚,大魚很快就會殆盡,海洋就只剩下低繁殖力的小魚,這將對魚口和海洋生態的永續性造成長久而巨大的影響。




“獵人”的魚槍對準了大魚和脆弱物種,包括:石斑魚、鯛魚、蘇眉魚、鸚嘴魚。
此外,除了大魚之外,“獵人”的野心也對準了脆弱物種(Vulnerable species),包括:石斑魚、鯛魚、蘇眉魚、鸚嘴魚,這些魚類在世界自然保育聯盟(IUCN)紅皮書(Red Data Books)內被列為脆弱物種,近年來這些魚類族群數量不斷大幅下降,如此下去很可能會成為瀕危物種,對海洋的物種多樣性造成威脅與損失,甚至導致這些物種的滅絕。如果,我們不採取行動制止這樣的獵捕行為,用不着多久,海洋就會成為一潭死水。


砂拉越和沙巴因特殊的地理位置,而獨天得厚擁有豐富而珍貴的海洋資源,目前這片海洋面對這各種環境威脅,包括氣候變遷、河流沉積物減低水質、非法捕撈、以及過度索取資源等等。Achier鍾博士呼籲愛海人士和潛水愛好者一起為海洋盡一份力,保護海洋,減低對海洋和海洋生物的傷害。

海洋悲歌(1)
報道:戴舒婷
照片提供: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