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大多數人,為何仍在忍受疼痛?(上)

距離世界衛生大會第67.19號決議通過已有十年。這項決議強調,各國政府應將緩和醫療(姑息治療)納入國家醫療體系,改善疼痛緩解和緩和醫療服務的可及性,確保患有嚴重疾病的人群能夠獲得必要的護理和支持。

距離《柳葉刀》委員會關於全球獲得姑息治療和疼痛緩解的報告(Lancet Commission Report on Palliative Care and Pain Relief)發布也已有八年。

該報告揭示了“可及性鴻溝”(access abyss)——即全球範圍內,特別是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國家(LMICs),緩和醫療和疼痛管理服務的需求與實際可用性之間存在嚴重差距。

截至2022年,全球80.2%的人口(主要分布在LMICs)僅能獲取全球緩和醫療用嗎啡總量的13.9%。
此外,全球97%以上需要緩和醫療的0至19歲兒童生活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國家。

痛苦的歷史:從藥用到殖民工具

為何這種難以逾越的醫療不平等會產生?要理解“可及性鴻溝”,我們必須回溯數百年前,追溯藥物如何在殖民歷史中被商品化的進程。

在殖民時代之前,東南亞地區早已使用鴉片類物質作為藥物,但從未將其作為貿易商品。直到歐洲殖民者開始將鴉片作為贈禮,導致市場需求增長,荷蘭商人隨即將其作為交易貨幣。

值得注意的是,16世紀前,爪哇和馬來語地區甚至沒有“鴉片”一詞,表明這種物質在當地流通極少。

當歐洲商人將鴉片帶入該地區時,許多本地統治者曾試圖阻止其流入。但自1640年荷蘭開始大量從印度采購鴉片後,僅40年時間,就使印尼爪哇島和馬都拉島的鴉片市場增長了17倍。

隨後,英國東印度公司將鴉片轉化為殖民經濟的貨幣,並作為國家政策工具,成為支撐殖民帝國的關鍵商品。這一歷史性的轉折點不僅改變了東南亞地區的權力結構,也改變了其與鴉片的關係,甚至催生了“毒品”一詞的使用。

殖民影響與現代管制的雙重困境

英國殖民者逐步在馬來西亞部分地區推廣鴉片種植,並將其作為稅收來源。殖民政府全面控制鴉片的生產、分銷和銷售,所得利潤被用於基礎設施建設、軍事開支和殖民行政管理。

然而,鴉片的廣泛種植與使用帶來了巨大的社會和文化衝擊,尤其是大量被引入錫礦和橡膠種植園工作的華人勞工,成為主要消費群體。殖民政府甚至設立鴉片館,導致鴉片成癮問題嚴重。

和大多數殖民地一樣,殖民者撤離後,當地政府才得以採取措施應對鴉片成癮問題。然而,緊隨其後的是“毒品戰爭”帶來的影響,促使許多國家頒布嚴格的藥物管制法,試圖遏制濫用現象。

這些嚴格法律無意間也成為了阻礙止痛藥物獲取的屏障。例如,印度的1985年《麻醉藥品與精神藥物法案》因其不合理、複雜、嚴苛的規定,使得醫療機構難以獲得和管理嗎啡等止痛藥物。

該法案甚至規定,文書錯誤(如填寫失誤)也可能受到過度懲罰,嚴重阻礙了癌症患者和慢性病患者獲得基本疼痛緩解服務。印度民間社會為推動該法案的修訂持續倡導了19年,才終於成功修改部分條款。

Smriti Rana。

作者簡介:
Smriti Rana是世界衛生組織(WHO)緩解疼痛培訓與政策合作中心(WHO Collaborating Centre for Training and Policy on Access to Pain Relief)位於特裡凡得琅(Trivandrum)的負責人。

該中心是Pallium India的旗艦服務項目。她在緩和醫療(姑息治療)領域擁有超過20年的經驗,並對這項工作有著深厚的個人情感聯繫。

在Pallium India,斯密瑞蒂拉娜領導戰略項目與合作夥伴關係部門,致力於將緩和醫療納入印度醫療體系,重點關注安全、充足的疼痛緩解措施及全程患者支持的可及性。

她積極倡導政策改革、患者賦權、死亡素養,以及醫療體系去殖民化。

此外,她還擔任國際臨終關懷與緩和醫療協會的印度倡導工作聯絡點,亦是國際毒品政策聯盟的主席,並且是印度預先醫療計劃(Advance Care Planning)工作組的成員。

文:Smriti Ra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