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和對方一樣的人

這數個月以來， 心裡總充滿困惑、困頓、不確定， 想請大師指點迷津，點盞明燈，但因緣不具足。似乎大家誤會了，以為那書房想要詢問的是受苦的因緣，尋找化解的處方。其實，除了因不公的遭遇受委屈之外，困在心裡的還有一份慈悲，不想恨，不想給彼此苦上加苦，不想延長傷害，不想給自己貼上受害者的標籤，也不想自己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然而，苦痛與失望太大，那書房制止不了嗔心，一直想給自己討公道，這嗔心是一種會與對方兩敗俱傷的對立，這也並非那書房所願，不想對人不好，不想傷害眾生，但慈悲、原諒、寬容、祝福，這些都做不到，心力絞碎，如何是好？

尋師不果，唯有繼續困頓，繼續尋求善知識，繼續內觀。這段期間翻翻停停地看著《最後一次相遇，我們只談喜悅》，書本並沒有直接給那書房解除困惑，減少苦痛，也沒有解釋受苦的原因，但是它成了一份同理，一份陪伴。第十四世達賴喇嘛流亡５０餘年，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失去，他的無辜，他遭受的迫害，知道西藏人民的痛與苦，但是這‘很多人’都無能為力為他做些什麼，沒有人可以改變達賴喇嘛的際遇，沒有人可以還藏民公平、文化和土地。大主教面對南非種族人權的紛爭，努力對抗試圖改變南非人的權益，爭取平等，即便大家知道膚色只是膚色，不代表一個人，一群人的行為、品格和能力，但是對有色種族的歧視與偏見，至今並沒有消除。即便是對世界有巨大影響力的他們，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他們說了那些讓喜悅遠離的事物：恐懼、壓力、焦慮、沮喪、憤怒、絕望、苦難、困境，說了那些支柱喜悅的關鍵：觀點、謙卑、幽默、接受、原、感恩、慈悲、付出。喜悅與快樂不同，快樂是建立在外在事物上，而喜悅是內在的平衡。苦難中，不快樂，但可以往內尋求喜悅。兩位大師沒有特效藥，沒有與眾不同的魔術或方法來消除苦難與困難，他們也只是老老實實往內練習，加深自己的道行，他們並不神話。兩位大師只是凡人，也會憤怒想大吼大叫，他們接受情緒是天生具有的，沒有抗拒恐懼、怒與悲傷。接受、原諒、感恩、慈悲都不代表對方是對的，不代表妥協，只是看見事實，不耗費力氣與事實對抗。

達賴喇嘛有一位僧人朋友被中國兵捉了禁錮在勞改營裡許多年，這位朋友被釋放後與達賴喇嘛見面時，他告訴達賴喇嘛，他在勞改營裡遇到的最大困難就是他差點失去對中國人的慈悲之心。讀到這裡，那書房心裡有了一點光。痛苦是事實，但那書房更怕的是失去慈悲之心，成為和對方一樣的人。

圖/文：那書房@東寫西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