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婆罗洲西北边 系列 风和日丽 玛兰诺湾

日出。男人。树和花。

对于旅行,日本建筑设计师安藤忠雄这么说过:“所谓旅行,不单只是身体移动,在心里临摹旅行所留下的轨迹,再三玩味和他人相遇时种种天马行空的对话,进一步深化探索漫游时发生的一切,旅行便能一直不断地,在心里持续进行。”,是这样的临摹、玩味和探索让海湾的身影和声音在心里逗留回荡。

礁石上的藤壶是最容易被发现的海洋小动物。

●潮间,海陆间有天地
潮间带是陆地和海洋的交汇处,是人类亲近海洋时首先接触到的区块,这区块介于满潮线和干潮线之间,涨潮时海水来到这里,并且和风一起,以浪的形式,狠狠地洗刷陆地,淹过沙滩、礁石,海水从南中国海带来了一些东西,有生命的和没生命的,离开时,它留下一些,也带走一些,那些还活着的没被带走的,就像美人鱼一样,暂时在岸上过一段离开海的日子,直到下一次涨潮海水来接它们回家。

一群群螺黏附于一起,好降低体温及增加湿度。

玛兰诺湾的潮间带宽而长,加上浅滩上礁石多,因此能在这里看见的物种不少。我离开树荫,赤脚走向那片潮湿地带,首先看到的就是正在干活的股窗蟹往地面抛出的沙球,接着是豆大的玉黍螺和它们一道道不规则的浅长足迹,这些不足为奇,再往前走,靠近黑色礁石堆,那里才是我想探索的秘境。河流入海口,泥沙混杂,造就了食物丰富的环境,这里的有机物质养活了许多蛤、螺、软体动物和植物。

透明“海木耳”,一朵朵附长在岩石边上,看起来像是石头穿上了花裙子。

礁石上的藤壶是最容易被发现的海洋小动物,因为它成体永久性黏在物体上不会移动,灰白色石灰质外壳像一座座火山吸附在礁石;绿藻类像泄了气的气球,失去活力瘫在礁石表面;有水的浅滩或礁石上的小水洼里,一些体型细小的玉黍螺、钟螺、荣螺在里头待着,享受水蒸发前的最后凉爽;在阴暗背光的礁石小洞里,一群群螺像组织一个小村那样,大伙黏附于一起,好降低体温及增加湿度;而礁石上一些比较深入的小洞,螃蟹在里头躲太阳和我;叫我着迷的还有那初次看见的透明“海木耳”,一朵朵附长在岩石边上,看起来像是石头穿上了花裙子,也像朴素的花园。即使烈日当头,我也想在小天地里转一转才甘愿。

海湾潮间带宽而长,加上浅滩上礁石多,因此能在寻获不少海洋物种。

●过夜,星为被地为床
大道开通之后,更多的玛兰诺村居民加入民宿和小食店的行列,他们把老屋装修,以接待客人,每一家民宿的环境都不同,有些家庭还在起步的阶段,尚缺乏经验,有些刚完成装修,房间还带着水泥味,小房间不大,最多容纳三人,设备也很基本,没附带浴室厕所(提供共用浴室)、没免费上网(网络讯号弱)、没冷气机、没电视机,简单来说,打开房门里头就是一张床、两张塑胶椅、一面镜子、几个挂钩,房费每间120令吉一晚,或者每人80元包餐费。

玛兰诺村居民加入民宿和小食店的行列,他们把老屋装修,以接待客人。

伙伴因为难忍新房的水泥味,选择在没有帐篷和寝具的情况下,在沙滩过一晚,当然,那并不舒服,夜晚的沙滩冷透了,还有小黑蚊来干扰,但我们坚持不回房睡,最主要还是因为骨子里的那股任性,那份想要多看星海一眼的贪心,想要拥有在星海下入眠的幸福。那晚天气很好,乌云也早在午后那场骤雨中散了,卧躺在沙滩上,仰头尽是明亮闪烁的满天星斗,小乡区光害少,夜黑得叫人分不清前方究竟是海还是天,一起睡在星空下,人更像是被吸入星海里。

玛兰诺村居民加入民宿和小食店的行列,他们把老屋装修,以接待客人。

在这样的氛围中,我什么都不想说,假装已经睡着,平日和白天里听的话语已经太多,在出走的路上,我只想听海吟唱:好……好……好。我常觉得,人类所造成的各种心头伤,大自然会来替我们安抚,这星海就是其中一个安慰。我一直醒着,地球也一直在移动,星不停换位置,越是接近黎明,星光就越黯淡,露水结在我发上,或许明天会感冒,我自嘲那份任性。也许,你会问,这安全吗?老实说,我没有考虑这点。只不过,如果下次还要任性,我会带露营用品。我的出走,我的任性,有一个底线,就是不做让人担心的事。

●村民,不现实不淳朴
除了海和沙滩之外,马来同胞也是玛兰诺海湾的一道风景。这村子全是马来居民,那天的访客也绝大部分是马来人,留宿的就只有我们三个华人。在被异族同胞围绕的环境里,感觉似家非家,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在心理上,地理上,我离开了日常,但在国家身份上我一如往常。

在我与马来同胞不多且短暂的交流中,我感觉他们没有城市人那股狡猾,会打鬼主意的味道,他们比较简单,简单得不懂得做生意,不懂得刻意讨好客人,也不会占客人便宜,似乎他们生活原本是怎么样的,在客人面前表现的就是那副样子,比如家里本来人多吵闹,屋主不会因为有住客而放低声量,他们是按照自己的文化与习惯做事。我想,这也是“民宿”意义的一部分,如果要居民按照一般旅游标准做事,把人和地方统一了,同化了,那民宿就成了展示间了。

云层遮住了日出。

我不想把资本主义带入一个地方,更不想让资本主义改变一个地方和那里的人,我喜欢着他们的友善,不但给我指路,还关心我是否找着走散的伙伴;我喜欢他们在我请求下,帮我烹煮我带来的蔬菜的那副赣样;我喜欢他们夜里担心裸具露营的我们,而特地回头关心劝说一番;而我,讨厌那个为了要他们符合“标准”,而给出建议(挑剔)的自己。

我在这树下看海喝咖啡吃汉堡,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吃喝,不特别不另类
基本上,如果嘴不挑,也不是素食者的话,在这里吃喝不是问题。小店和档口的餐点种类就和古晋市里一般的马来小店一样,有炒面、炒饭、快熟面、炸鸡、汉堡和小吃,那熟悉的味道,就和我平日在市里尝到的一样,连咖啡也是。这里没有炒青菜之类的菜单,但我从伦乐巴刹买了蔬菜带过去,请店家帮忙煮。我好奇的是,为何渔村小店的菜单里没有海鲜类?我没多问。在海边过了一夜,看了星,看了日出,等太阳完全起身后,我点了黑咖啡和一份汉堡,坐在大叶榄仁树下的木桌前,面对着南中国海吃早餐,如此幸福,夫复何求?

那座向海伸手的木桥通往永无。

●木桥,那头通往永无
那座向海伸手的木桥,它过去是迎接船只的小码头,奈何再坚固的石柱都经不起海水长年累月的冲蚀,码头崩塌后,木桥没有了连接的彼方,失去了接头,站在木桥上,桥乍看似通向天空或海洋,然而,我在桥的尽头不能前进,也不想后退,我俯身透过板与板之间的缝缭,窥探在桥下纳凉的孩子们,羡慕他们的童年。

日落时分 ,一家人和一对情侣坐在桥上自拍、聊天、吹风、赏景,这一幕格外叫人感动。
桥上桥下,都是童年。

我开始认为,这失去接头的桥,没有失去它的精彩,它依然是村民故事的背景,依然收集着这村民的故事。伙伴重复说,这里村民的老祖宗选了这么一块福地,背上靠海,真是好智慧好眼光。

入夜后,依循着小径走到红树林夜观寻宝。
清晨无人的海滩。

报道/摄影:戴舒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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