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惊心动魄的一夜

当家里面有生病的老人,才知道要一觉好眠原来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从吉隆坡回来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家中病父,所以晚上睡觉心理自动调整为浅眠模式,凡一有动静就要去查看,一个晚上几十个动静,不是一般家庭成员或配偶吃得消的。

昨天,我下班回家午睡时,姐姐突然大叫说行动不便的爸爸体温异常,高得惊人,双眼失焦,语无伦次。情急之下,姐姐把他推进浴室冲冷水澡,再量体温才惊觉他已经高烧38.1度,而且已经开始一问三不应的模式了。我们两姐妹把爸爸紧急送诊,还拜托护士允许我们插队。听爸爸说小便时会痛、喉咙也有点痛,医生便开了退烧、消炎、利尿、化痰的药物。

回到家后,爸爸喝一杯麦片就吃药,姐姐用沾湿了的布敷在他的额头反复替换。妈妈也煮了两颗鸡蛋,在爸爸身上滚动,让他开始发汗降低体温。深夜,身在外国的三妹问爸爸体温是否已下降,姐姐测后回复,37.6了!于是大家稍稍放心各自准备睡觉去了。

怎知,才过了20分钟,爸爸按起紧急喇叭,还在看电视节目的姐姐立刻冲进房里,发现他浑身颤抖,一直说冷,但体温却是非常高。这时候温测已经达到39.4度了,但他不住地挣扎大喊很冷,浑身肌肉紧绷抽动,两眼布满红丝,左手不住地往上伸。

姐姐好担心他会抽搐或引起中风,不断压住他的人中,拍打他的心脏,紧紧地帮他盖被,搓揉他不断说痛的关节的肌肉,还给他倒温水想灌他出汗,他勉强喝了两口,情况还是没有改善。这时候姐姐急忙敲打我的房门,我立刻召救护车送爸爸进急诊室。

我是声音和舞台工作者,理应在应对任何沟通和说话需求的时候可以侃侃而谈,有条有理。没想到,我人生第一次呼叫救护车时,竟然有点语无伦次,还忘记自己是不是说了地址,也忘记跟医院要对方的联络。就这样敞开大门,站在路中央等救护车,远远看到救护车慢速寻找我家的时候,我打开手机里平时只有演唱会才会使用的闪光模式,呼叫他们。

两位孔武有力的医护人员把爸爸抬上车,他们自己都惊叫说怎么那么烫。到了医院急诊室已经高烧至41.6度,一共5位医护人员合力才能摁住不断摆动和呼吸困难的父亲,注射了药物和吊水后便送往病房。

写这篇文的时候,正是我凌晨4点守夜不敢入睡的时候,因为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每隔10分钟就喊痛喊不舒服,我能做的就只是帮他按按脚,告诉他没事,一直到他小睡过去。不断重复这样举动的一个晚上,让我开始思考生命。

我们都会经历生老病死,在生命的尽头,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功课。我知道我们无法要求病人些什么,因为面对病痛,看着父亲从一个大男人变成一个因为巴金森氏症而变得非常依赖和没有安全感的无助老人,才会发现自己真的很渺小。

在苦难的面前,我们无法编排好行程,但求自己能健康点,做更多的事情,不让人担心。这夜,不敢奢求,没事就好。

《伶听世界》Amelyn(Tea FM 节目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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