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择论的代价

“有半亩的矮树丛和竹林正在燃烧。熊熊火焰劈啪地怒号，形成相当壮观的景象。一道黄棕色的烟雾往上窜腾，它形成的微风，正逐渐飘向指定为鸟禽保育区的森林地带，看起来就像但丁《神曲》所描写的地狱场面。”
——提姆谢韦仑《香料群岛之旅》

提姆谢韦仑是个探险家、历史家兼作家，现年79岁的他自1961年，他20岁那年开始就不断往全世界去探险旅行，他每一次的出发都有特定的追寻目标，比如：1961年，他依循马可波罗的探险路线去寻访马可波罗的足迹；1980年，他参照《天方夜谭》的故事去寻找辛巴之乡；1985年他捧着《荷马史诗》去寻找特洛伊的历史现场；1996年，他到印尼去追寻天择论幕后英雄华莱士的足迹。他根据文史记载，重访古人或前辈们所探访过的地方，将自己的所见与前人的对比，看看那些地方的改变或维持。

1996年他和伙伴们乘上华莱士号小舟，依循华莱士的旅游路线在海域探险，于数个主要的生物采集点逗留并观察当地的生态环境与人文的现况。他发现那些地方和140年前比较起来，有些现代化了，有些没落了，有些被严重污染，有些发展成文明小镇，这些地方唯一相同点是，生态破坏很严重，到处都在盗猎、走私和贩卖野生动物活动。即使是在保育区内，管理员自己也知法犯法。

谢韦仑这回探险的其中一个目标是想看看，那种让华莱士推测出演化论的天堂鸟——旗帜翼，是否还存在。他在每一个地方努力询问能够带他去找天堂鸟的人，然而他发现，最了解天堂鸟的人是盗猎者和鸟商。谢韦仑在文中穿插华莱士的游记，于是他有了这样的想法——鸟商的鸟类贸易实是华莱士的现代翻版，华莱士也海运摩鹿加群岛鸟种的鸟皮和骨架回英国，借以赚取利润。是的，这是事实。华莱士的书里提到他的收藏品数量：三千张鸟皮、两万只甲虫和蝴蝶，还有不知数的哺乳动物和陆螺，而那些用来卖而非收藏的数量比这多，华莱士真的猎捕了大量稀有生物，也许这就是天择论的代价。

谢韦仑在旅途的最后一站——哈马黑拉岛，终于遇到真正的生物保育人员德米安那斯，德米安那斯告诉谢韦仑，鸟口的骤减是过度开垦和不经心的结果。起初，只有寥寥数位观光客来观看旗帜翼，但当这些令人惊异的鸟类存在的事实被广泛宣传后，来访的观光团越办越大……一批批坐巴士进来这里赏鸟……森林部为提供观光客住宿，盖了一座大型观光草屋。经营草屋也造成鸟口锐减的主因之一。营建工人聚集在此，锤子和锯子声响大地，或垦或砍山顶林地等等，大大干扰到鸟类生活。等观光草屋一启用，川流不息的赏鸟观光客更带来惊人的噪音；他们徒步走到邻近的跳舞树去，然后整晚坐在附近山顶，围着营火，大声放着音乐通宵达旦。更糟糕的是道路的开发和交通改善，越来越多的车子呼啸而过，噪音和干扰随之增加，鸟儿们仍不肯撤离，它们的数量日益减少，重要的树就在干道旁边，每逢晨曦和薄暮时分，鸟儿们准时飞来此树聚集。但致命的时刻终于降临了，有一天，德米安那斯恰好不在的时候，那棵树就被砍下来……

这些难免叫人感到痛心。我想，谢韦仑经过多次的探险之旅，对于香料群岛的改变应该不觉得惊讶，在任何方面“改变”都是种常态。我读完这本后心里在想，谢韦仑的香料群岛之旅已过去24年，相信在我读这本书的现在，那些地方已经和书里写的不同了。今天旗帜翼还在不在呢？

《书里那句话》图/文：那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