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瘋狂的距離(一)

這個社會,誰願意與患精神病的人做朋友,即便吃藥控制治療,社會就是如此——《成為一個新的人》張子午

患上憂鬱症這麼多年,我一直斷斷續續吃藥停藥、見醫生、見心理師,反復康復、反復復發。這些年,我沒換過工作,壞事沒少,好事也有,我還活著,繼續文字創作,一直被批評,也一直獲獎,受旁人辱罵與不看好,也受老天的庇護和祝福。這個社會,身邊的人,還有母親依然對精神疾病有很多誤解和歧視,聽到談論精神病患者,貶抑性的話語,我總是感覺難過,社會將我們邊緣化、孤立化。儘管如此,我從來不因為這些人的無知而懷疑自己。

心理師說,他最欣賞我的是,我可以公開告訴全世界我有憂鬱症,我意志堅定,我清楚是社會有偏見,不是我的病有問題。我從來沒有因為別人對疾病的眼光而萎縮,只有疾病的復發,還有誘發因素才能吞噬我。很多精神病人都無法承受外人眼光所帶來的壓力,他們默默接受被社會遺棄,認同社會的眼光,貶低自己,離開人群。

我曾經看過這麼一件事,有一年,我在台灣乘搭巴士到東部小鎮,途中一位婦女抱著一個髒兮兮的洋娃娃上車,她在車上一直和娃娃說話,撫摸娃娃,大家因而知道她是精神病患。巴士上沒有一個乘客不歡迎她,避開她,害怕她,對她指指點點,大家都接受她,接受她把娃娃當作孩子,把她看作一般乘客。有位長者還和她談話,配合她的思想,關心她和娃娃。這樣的情境叫人十分感動。在那樣的環境中,那個婦人只是一個病人,不是壞人,也不是怪人。換成在古晉,我們的社會能夠這樣包容她嗎?也許,大多數人會認為‘她有問題’,極少人會想到,她可能是一個愛孩子的媽媽。

前兩年,友人A複雜性精神疾病惡化,我邀請友人B陪同我一起去關心他,沒想到B向其他人探問A的狀況,他人給了對A不利的說辭。B因此給了批判性的看法,建議我別去接觸A的負能量。我不太能理解這樣的作法,為什麼當我們想要了解情況的時候,不是直接傾聽本人的話,而是聽別人、非當事人說的。別人有同樣的狀況嗎?別人知道生病的感受嗎?別人了解精神疾病嗎?從這件事,我可以預見,有一天我復發的話,B會怎麼對待我。他是外國大學畢業的專業人士,連他都也用這樣的眼光來看精神病人,那我們還能指望誰來同理我們。

瘋掉的婦女和沒瘋的專業人士,誰才是惡靈?


文:那書房@讀寫西讀

Check Also

我們與瘋狂的距離(二)

“精神疾病並非看得見的身體殘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