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与不救

“是什么使生命具足够的意义应该继续活下去?”——《当呼吸化为空气》

已故作者保罗生前是手术技术一流的脑神经外科医生,就是负责对人的大脑进行手术与治疗的医生。他说大脑手术对病人和家属而言,是他们所经历最戏剧化的事件,起到的冲击不下于任何人生大事,不只是‘要生’还是‘要死’的问题,而是还要问‘怎样活才是真活’,愿不愿意放弃说话能力,换取几个月的无声生命?愿意承受多大的神经系统上的病痛,才同意死胜于活。

随着他的技术成长,相应成长的是责任之炬,他得学会判断谁能救,谁救不了,以及谁不应该救。他希望自己能正确判断,不会因为当时的悲悯与不忍心,而匆匆地把病人送进手术室,只挽回了病人部分大脑,足以使心跳持续,却永远不能说话,只能靠管子进食,迫使病人过着本人绝不愿意接受的一种存在。保罗说,比起病人死亡,这是他更糟的败绩。病人余生将耗在疗养院里,家人无从结束人生的一章,探视渐疏,直到无法避免的褥疮或肺炎至病人死亡为止。

保罗希望作为医生,他能帮病人达到的是有品质的生命,不是没有尊严而受苦的人生。不知为何,对那书房来说,这些字句从保罗的手写出来,特别有说服力。

不久前,那书房也远远地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抉择。对于被医生宣布脑死的病人,万般不舍。即便脑袋知道,放手是减轻病人的痛苦,但是情感上做不到,怎都希望会有奇迹,病人会醒来会康复。私底下也询问了两位与医药工作相关而又能信任的人,结果他们都说了一样的结论,病人醒来只会是植物人,这样活着病人和家属都会痛苦。那书房不得不相信,放手是那次必要的功课,是活着的我们能为病床上的人所做的最好的事,承受失去他的痛,代替他病榻上的痛。如果不是医生的坚持,不是信任的人的看法,也许家属和至交们无法果断决定。

那段时期那书房常会想起故人,在他往生后才到达医院的我问医生,有急救吗?想要确定有没有尽力救到底,医生真的尽力了吗?至今我依然不确定,救到底是不是最正确的治疗,还是让他走才是伤害比较少的选择。事实是,死亡发生了。

《书里那句话》图/文:那书房

Check Also

我們與瘋狂的距離(二)

“精神疾病並非看得見的身體殘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