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姿态

热带动物的生存取决于寻找食物、栖息地、水源、配偶,以及抵御捕食者的能力。在环境恶劣的土地上生长,物种之间的竞争大,它们不得不使出各自的方法来求生。全天候以动的方式来进行生命,即使是停止不动的时候,那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动,这样的生命有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跳跃

它和它们在退潮中那湿答答黏糊糊的泥滩上,用腹鳍匍匐前进,同时头部不停地左右摇摆,吃着泥潭上藻类,留在它后面的是一排形如“非”字的“足迹”。突然,它停下,竖起两个满布浅蓝色斑点的背鳍,前身向上斜提,然后跳起来!它这一跳,我心也一跳。

跳,这不是一般鱼儿的本能、行为和动作,却是大弹涂鱼的一种生活习性,求偶时,它奋力地跳起舞来,好吸引异性的注意,有时为了争夺领地,它也会在打斗中以跳跃显示自己的强势,受到惊吓时,跳动是它防卫机制。总的来说,跳是它生命的一部份。那当下,它和无数的同伴以及招潮蟹在一起,它那跳跃是防御、求偶,还是权力?我不得知。无论答案是什么,它的跳跃中,对眼前的人而言是一种活的动。

●哺育

哺乳动物的出现是生物演化的一个大跃进,在哺乳动物出现之前,世界上的动物以爬虫类为主,这两类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爬虫类以产卵的方式来繁衍下一代,卵一离开母体后就不会再受母亲的照顾,而哺乳动物以产幼崽的方式来繁殖,幼崽离开母体后,母兽依然负责照顾,除了喂养之外,也教导幼崽一些生活技能,比如跳跃、捕食、防卫等等。热带雨林中的哺乳动物比其他生物群落多,因此,不难看见母兽带着幼兽在林里活动,小小的新成员躲在大个儿的怀里,叫人见了内心母性泛起。究竟这母性是兽性还是人性?

●等待

等待算不算是一个动作?字典说是,我也认为是。等待不是什么都不做或没做,而是用时间去酝酿一份成熟。

蛹是不是一种动物?我觉得是,因为它还活着。毛虫将自己密封在丝线编织的蚕茧里,与世隔绝等待自己从幼虫变成虫,这样的过程是一个过渡,等待中它看似什么也没做,但是变化一天一点在发生,在累积,等累积够了,虫虫自然就会破茧而出,展翅而飞。所以,蛹也是生命一张脸,而且是很美的一张。

●伪装

在雨林的孕育之下,昆虫不但种类繁多而且相当特殊,一棵低海拔的龙脑香树就能住上超过一千种以上的昆虫。由于掠食者众多,生存竞争激烈,昆虫开始演化出各种求生技能,其中,伪装术是它们常用的伎俩,手法出神入化,瞒天过海,若你亲眼看到,绝对会赞它厉害。这样的拟态一来是为了避免捕食者发现它,二来是为了更容易接近猎物,趁其不备,将其制服。

有人说这些模拟高手是雨林中的奥斯卡,而我觉得,枯叶螳螂应该是大奖得主。为何?枯叶螳螂模拟枯叶,背板是盾形,褐色颜色像极枯叶之色,身上还有叶纹,仿真度极高,但这不是它抱奖的原因。当我看着它头部,我看见的是一份无辜与单纯,我相信它是温驯且弱势的一类,但事实上它不是,它是凶猛的杀手。师道:“看你所看到的,更要看你没有注意到的。”我没看到。

●欺骗

有时候求生是一件很残酷的事,一个动物的生存往往意味着另一个动物的死亡,而这个过程中还牵涉到一些手段,比如:欺骗。原以为这是一只大蚁和一只小蚁,或者是一只雄蚁和一只雌蚁,仔细一看,重复点算,发现大者有八脚!天啊!这不是交配,这是杀戮。我心顿生起受骗受伤之感,彷佛是自己被伪装成蚁的蚁蛛压在身下啃噬;我气,气蚁蛛辜负了一份信任,在蚁以为蛛是伙伴,以为蛛不会伤蚁的时候,蛛在蚁它背上插了一刀。但是站在蛛的立场,它也是别无选择,这是大自然法则。

●适应

热带雨林中众多的哺乳动物对环境的适应能力高,它们演化出便于在树枝间、林冠间游荡、攀爬、跳跃的卷尾和超长肢体,长鼻猴就是其中之一。栖息在河口岸边的红树林、沼泽和河畔森林的长鼻猴,四肢瘦长而有力,在林中跳跃,动作快速敏捷,就算挺着大腹也无碍。它后足有蹼,能涉水渡河,而厚脚皮让它在长满尖形气根的红树林泥滩上也能活动自如。它那圆浑大肚里装的不是过剩的脂肪,而是能反刍和消化毒素的消化系统,让它能食用他者所不能的红树树叶。看着这样神奇的它,我不住地想起四个字——“适者生存”。

●群集

在森林中行走,十次里有十次都会看到蚁军,几乎每一次我都会蹲下来用一点时间来看它们,我看的不是蚁,而是它们群的力量,还有群的智慧。关于群的力量动物比人类清楚,只要集在一起,把小数变成多数,把小力量合起来,就会变出大力量,加上有秩序与规律的分工,无论再大的叶子,再沉的腐尸,它们也能将它分解,搬运回巢。向世界放话——莫欺蚁仔小。

还有另一种群的力量,是会令人起鸡皮疙瘩,或是产生畏惧之心的,甚至是你不住往后退,这种群数量比蚁军多,阵容大,大到你本能的防御机制会担心它的攻击,比如一片泥滩的密密麻麻的招潮蟹,比如一波又一波出洞的蝙蝠,比如一窝的幼虫。你可能不明白会为何会起鸡皮疙瘩,因为它们看起来很小,但你一定能感觉到那股气势和力量。这就是群。

●变态

生命需要经过一次次的蜕皮蜕壳才能成长,这样的过程往往带着剧痛,样子也不好看,一再又一再的转变,虫儿并不知道究竟要蜕几次,痛几次才能成为一个最美丽的生命体。有些生命不需要完全变态,它们只要随着年龄增长,脱掉不再合身的外皮或外壳,就能渐渐长大成形,但是有些生命,它们必须进入自我封闭的状态,躲在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独自经历一段长时间的黑暗,这时候没有什么是确定的,顺利平安是未知,外在环境多无常,除了默默努力之外,它别无选择。终于有一天,它攒够了能力,使劲推开暗室,伸出肢体,彼时它成为了一个与毛虫完全不同的生命体,朝芬芳处飞去。

(黄龄慧摄)
(黄龄慧摄)

●打斗

打斗是动物生命的一部分,为了争地盘,为了争配偶,为了争权力,为了自我保护,它们采用武力的方式来解决。有人说,有策略的打斗叫打战,没有策略的打斗叫打架,不晓得招潮蟹这是在打战还是打架,举起大螯的它们一副很绅士,很有战术的模样,比较一下,人类穿起战衣,也显不出这种风范,究竟谁是打架谁是打战?

(黄龄慧摄)

●哀默

在资源有限的大自然的环境里,动物生命的尽头常常是成为另一种动物维系生命的资源,这是残酷而无可避免的现实。如果这些鲎的生命尽头是成为人类的食物,让我为它哀默一分钟。

笔者的话:

我问师,为何喜欢生态摄影?师回答,想用相机记录大自然。我又问,为何来砂拉越帮我们记录大自然?师再答,人不能只想自己,要做些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我在电脑荧幕上看着师在镜头后面摄下的照片,突然就被他所记录的生命的瞬间给触动了。

撰文:戴舒婷
摄影:沈竞辰(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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